四次元存物倉庫——警告:此空間不穩定。

【维璐】纯黑咖啡加五块方糖

  

  ➤ BGM: Mili-Meatball Submarine

  ➤ 是旧版背景设定下的维迦和璐璐。


            ——✶——     



  「皮克斯、皮克斯,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从符文大陆到奇幻仙境,你知道任何能够改写记忆的魔法吗?」



  女巫的灵光乍现往往如同突如其来划过晚空的流星群那样,无法预测又让人措手不及。朝着立于庭园中心的古老橡树,璐璐一路全速飞奔过来,精确无比地捕捉到了正在树枝上踮起脚尖练习芭蕾的她的小精灵的身影,身后扬起的纷飞尘土还惊动了好几位蜷缩在沿途的花瓣中打着盹儿的蝴蝶小姐——意识过来这一点后璐璐赶忙回过头来连声道歉,如果这些庭园裡的小住民们生气地另觅居所了那可就不妙啦,生机与活力会静悄悄从女巫的住处熘走的!

璐璐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在邻近班德尔城边境的一座杳无人烟的森林裡筑起了自己的家园,但是想当然地没有谁会想贸然地来拜访一位女巫——一位懂得如何灵活地运用各种各样的魔法而且还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女巫。他们甚至连这片森林地区都不愿意踏入,只因为人类本能中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如此驱使。于是她和皮克斯一直隐居在这裡,与人类以外的一切生物作伴,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数不清的年月,直至她与名叫维迦的黑魔法师相遇的那一天。


女巫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孤单的,春天她和绽放的花儿嬉戏玩闹,秋天还有飘落掌心的枫叶陪着;白天追逐着太阳透过叶冠洒下来的光,夜晚觉得累了就躺下来轻声哼唱摇篮曲给月亮听,唱着唱着自己也不知不觉落入繁星编织的梦乡。而一年四季无论昼夜,皮克斯都忠实地跟在她身边与她永远相伴。

但是、但是呢,这世上大概总有那么一些事物是无法找到替代品的,像是天空依靠日光点灯,游鱼仰赖海水生存,约德尔人也终究是需要与同类往来的,不能是奇妙的精灵也不能是善解人意的动物,只能是虽然各自拥有着大相径庭的性格与价值观念、尽管大部分都既不有趣也不友善,明明就完全无法与自己眼中的世界产生共鸣,却依然与自己共有着相同根源的人类。


  这一点她在遇见维迦后才明白过来。尽管黑魔法师的来访总是不定时的,但女巫丝毫不介意,因为在和他一起度过的时间裡,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是欢快雀跃的。林间陆陆续续住进了那么多她的邻居兼朋友,却没有哪位生灵能给予她同样的感受,平凡的幸福像温柔地滋润土壤的泉水,但无法预测的激动与期待像是薄荷叶子,沁入心肺的清凉唤醒了众多沉睡的细胞,最终却留下辛辣的刺激在吐息之间久久萦绕不散。


维迦是独特的,和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一样,璐璐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唯独在这裡失了灵,任她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一个能够与他相称的比喻。


  至于原因,也许是因为他是悠久岁月以来第一位与她眼神相接而且没有在三秒内移开视线的同族人——尽管那时候他是带着凶恶的眸火瞪视过来,那双燃烧的黄金之瞳盈满着没有焦距的疯狂,却并非是针对着与他身高相彷的小小女巫而来,于是延展过来的焰浪也就点燃了她好奇心的火炬。

他是怎么来到这裡的?为什么他看见我后居然没有避恐不及地迅速远离?他的眼神明明那么可怕,但是总觉得,说不定能和这个人成为朋友……由不可靠的第六感与满溢而出的探究欲组成开端,她开始尝试接近这位可疑又神秘的不速之客,刻意为之的凶狠态度与并非虚装声势的威胁没能让她畏缩地打退堂鼓,反倒让这份热情更为旺盛炽烈,直至维迦终于半放弃地默许了她纠缠不休的举止,并且在不久之后再次来到这位像泡泡糖一样黏人的女巫的领地。

即使凭黑魔法师仅剩的理智甚至无法理解为何内心由感性主导的一角会如此行动,即使对女巫来说这份没来由的坚持的强度之高连她本人也始料未及,由无数偶然与意料之外连结而成的相遇终究是在二人的手爪间繫上了羁绊之线,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拥有一位同族玩伴能带来多么不可思议的快乐。



  也许是因为他愿意参加她临时起意举办的茶会并品嚐她的手艺,她早就想让自己以外的约德尔人也嘗嘗她的甜点做得如何啦,现在机会终于翩然降临在等待多时的自己面前——尽管他一开始听见邀约的时候还满脸不情愿,以这种无聊的事情只会浪费他宝贵的草拟邪恶计划的时间为由试图拒绝。

真的是太不识趣了,要知道女巫的茶会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活动,日期时间与地点通通保密,席位自不用说当然也不对公众开放,被邀请参加这么有纪念价值的活动就等于获得了足以吹嘘一辈子的资本!但宽宏大量的女巫还是决定给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总而言之先把早就准备好的特制野苺小甜饼从烤箱中端出来,撒下皮克斯的精灵粉尘为它增添一点点能让食物变得更美味的魔法,然后就是最最重要的步骤——趁着维迦一时鬆懈,把一块小甜饼直接塞进他的嘴巴裡面!

这时候他即使还想拒绝也来不及了,她信心满满地认定在咬下第一口后便没有人能抗拒甜点的魅力,而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她所想:维迦的僵硬神色随着咀嚼逐渐舒缓下来,她看见他的眼睛裡除了原先的眸火还焕发了某种别样的亮光,既没有继续口头上的抱怨、当然也不可能真诚地表扬她的手艺,只是从烤箱托盘中抓起第二块小甜饼扔进嘴裡,然后是下一块、再一块。只有一名宾客的女巫的茶会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成功举行,伴随着无限续杯的茶水款待,那一天心情因甜点而难得地变好的黑魔法师在她一如既往连珠砲般的提问之下终于首次向她讲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她并不完全理解那些导致他最终走火入魔的背叛、折磨与仇恨,在女巫的小小乌托邦裡并不存在这些情感概念以致于他的控诉显得遥远而失真,但她仍然听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认真,总是活泼闹腾的小女巫在他开口时一直安安静静就像最听话的优等生。



  也许是因为他对魔法的了解意外地不比她浅,她被班德尔城放逐到这片虽然非常广阔但大部份人还没有准备好容纳魔法存在的大陆上,要找到一位能够与自己毫无顾忌地谈论与切磋魔法的知己可绝非一件易事——尽管在词典的定义裡那可能算不上是愉快又和谐的畅谈,维迦是黑魔法的忠实拥护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搞到那些记述着禁忌法术的古老典藉的,总之他只对宇宙星辰的黑暗背侧情有独锺而对其他的魔法一概不屑一顾。

那种偏见绝对是错误的!每次想起来璐璐总会不自觉地鼓起腮帮子,下一次见面时一定要好好纠正他,她固执地想,一定要让他明白奇幻魔法比起黑魔法要迷人得多,绚烂多彩变化多端还不像黑魔法那样危险。她要在那颗被黑魔法迷醉得透彻的脑袋瓜中硬是开辟出一席之地来,用法杖绽放的虹色烟火为失去颜色概念的封闭世界重新涂抹上鲜艳色彩。

于是两位同样偏执的巫师每一次的会谈总是各持己见,谁都没能把对方的话听进耳裡,这样的争论通常是璐璐抢先一步画下不算句号的句号——僵持的局势对女巫来说简直就像是烤煳了的棉花糖一样黏腻而无趣——方式则是挥舞手中法杖,将眼前的小矮子黑魔法师暂时变成被剥夺了反驳能力只能乖乖听着她发表伟论的、更矮小的杯子蛋糕,有时候则是比较可爱的小松鼠,完全取决于她变幻不定的心情。

恢复原状后维迦总会非常生气地予以还击,或者按他本人的话来说,「我可要将自己的邪恶本性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了,准备好付出胆敢小瞧黑魔法的代价吧!」,随后便凭空唤出暗物质凝聚而成的法球,流星般从女巫耳畔的发丝一侧呼啸而过在木质牆壁上炸出诡谲的火花,但无论他把自己的形象粉饰得多么邪恶又可怕,黑暗法术的攻击却永远不曾落在璐璐身上,哪怕只是术式的动盪馀波。


  ……


  璐璐还能想出好多好多个原因。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缘由,思考这种深奥的问题向来就不是她的长处,但她知道每一个原因都是能堆积叠加起来的,那是夜空中的繁星,即使拥有无穷的时间也无法将其数尽,每一颗都是那么闪耀迷人。如果把星星都从天空中摘下来砌成一座金字塔,那么塔顶有多高,她对维迦的重视之情一定就有多深。


于是答案也就变得完全不重要了,遨游星海的女巫只需把摘星之塔的奇观筑得一日比一日更高,高耸能够佔据一方天际、高耸得任谁都无法移开目光、高耸得连这世间最邪恶最残忍的黑魔法师也会为这璀璨星光而动容,这样就好。



  不过要让这样的黑魔法师回过头来看向他一直背对的广阔天幕,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璐璐知道维迦的过去经历过非常非常痛苦的时光,从此再蔚蓝的天空在他眼中都变成漆黑——那个叫做诺克萨斯监牢的地方一定很可怕,和自己曾经侥倖误闯的奇幻仙境同样彷似隔绝于尘世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同样只要踏入一步就从此难以脱身,但环境却是天差地别。像歌唱一样悦耳动听的鸟鸣被操着粗言秽语的唾骂与侮辱所取代,从沟渠中流淌而过的绝非清澈溪流而是下水道的汙浊积水,金属栏栅划分的狭窄空间充满令人作呕的浓烈恶臭,丝毫不见甜美花香的踪迹。

就如同栖息于奇幻仙境中的仙灵们总在她萌生归家念头时恋恋不捨地极力挽留,她想,住在那个地方的精灵——那些守卫着监牢的狱卒一定比奇幻仙境裡的更独断专横,严令禁止任何人离开并且不容忤逆,逼得他付出了惨痛代价甚至拚上性命才得以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勉强逃离。他在狠狠折断铁窗的同时将自己的心灵也一併扭曲,无情地撕裂每一个拦路狱卒的喉咙也碾碎自己胸中仅馀的信念与良善,在月黑风高的某个夜晚出逃却把心中的柔软部份永远遗落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囚牢。

曾经满腔正义感的约德尔青年从那个时候起就死去了,浴血重生的黑魔法师维迦夺去了他的名字、佔据了他的遗骸,背负起记忆中所有的仇恨和不甘,卸去沉重镣铐换上以邪恶为名的冠冕,誓要变得比任何人都还要强大然后将昔日所受的折磨百倍奉还于世间。



  她从维迦的隻言片语间翻找出碎片,把这恶梦般的遭遇一点一滴地逐渐拼凑成完整的拼图,举起绚丽的万花筒充当望远镜深深地看进这张被不规则的线条所分割的图画。尽管对描绘的故事一知半解,像隔着一道银河的遥远距离,仍然不切实际地昐望着要让画中的约德尔法师不再孤独也不再感到痛苦,终有一天。



  终有一天。她如此祈愿。



  于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掌管灵感的小精灵总算是一时兴起地立起了尖尖耳朵,女巫的漂流瓶便乘着海浪长驱直进再轻盈一跃跳到清风背上,摇摇晃晃地一路闯入精灵世界的门扉。小精灵咯咯地笑了起来,因为看见了有趣的事物而心情大好,遂小手一挥朝天际洒落仙尘,指引迷途的约德尔女巫沿着与面包屑有几分相似的粉末记号来到糖果屋,寻获她心心念念的、说不定能让珍视之人脱离命运诅咒的解药——

灵感的降临像是流星携着鲜艳流光从正午的天空疾驰着一闪而过,叮叮咚咚,星屑此起彼落地掉在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花卉裡,奏出一首像八音盒的音色那样清脆动听的歌谣。璐璐沿着星落的轨迹全速向前,拨开了七片叶子再跳过十六朵蘑菇墩,果不其然她要找的药水瓶子——她一直尝试设想但始终毫无头绪的、能够让他的内心产生改变的某个办法——正安安静静地躺卧在障碍赛的终点,乖巧得就像它从来就不是那个总在跟她玩捉迷藏游戏直至此刻的调皮的孩子。

找到了,就是这个!真是的,我可是找你找了好久啦。她抱怨地轻声嗔怪,但转眼间这份微弱的不满便被满足的喜悦完全盖过。如同膨胀起来的泡泡糖,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从她心间诞生并逐渐变得完整充实。



  如果由黑魔法师的记忆所组成的这幅拼图裡尽是痛苦与煎熬,看不见一丝希望曙光,那就把好不容易才完成的拼图彻底拆散打乱,再重新组合成另一幅拥有崭新意涵的图像;或者乾脆採用更大胆的另一个做法,拿出箱底的画笔与颜料,为环绕着画中主角的每块拼图涂抹上自己的色彩,用绘画创造出和原先不同的更幸福的故事!——也就是说,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奏效,要是能将对维迦来说最深刻的那段记忆改写或复盖,盘桓已久的过往阴霾一定也会随之烟消云散的吧。


他不需再将曾在牢狱中遭受的屈辱刻入骨髓般铭记,也不需再把与仇恨并存的执念反复咀嚼千遍万遍直至所有残渣都溶进血液;他会忘却所有的痛苦不甘,彷彿那具肉身从没有留下过任何伤痕,会忘却自己如此执着于要成为邪恶的化身的理由,如此一来也就没有必要仰仗禁忌的黑暗法术去追求强大到让所有人都畏惧称臣的力量。然后,他不会成为现在这位总是三句话不离邪恶的黑魔法师,而是一个更平凡一些、像她那样活得更快乐一些的约德尔人,一个更好的玩伴与朋友,像她享受和他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那样,他也能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与她共度的时光。……



  但是即使璐璐拥有相较大多数约德尔人来说更丰富的阅历、更高深的魔法造诣,她也不晓得有哪种法术能够完美无缺地将这个主意从想像转化为现实。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好伤脑筋的,那隻总是与她亲密无间的小精灵,她最好的伙伴--该是皮克斯登场的时间啦!她常常忘记皮克斯不仅仅是在各种方面都能与她一拍即合的最佳搭档,他还有着奇幻世界的住民这一重身份,在魔法的领域上他肯定比自己懂得还要多。实际上,有为数颇多的奇幻魔法都是由皮克斯倾囊相授给璐璐的,包括但不限于变形术、花朵魔法……嘘,别把这件事声张出去!这可是女巫一直守口如瓶的、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的秘密,就连对气球鱼和缩脖子青蛙都没有透露过喔。


所以,将仙境中停摆已久的时钟指针拨动到正确方位,重新回到现在的当下——听见呼唤的皮克斯就像一隻真正的紫色凤蝶那样,扑棱着小翅膀盘旋数圈才优雅地降落在女巫的左肩上,伸直了柔软腰肢朝着她的耳朵说悄悄话。嗯——……知道是知道,但你真的决定了要施下这个法术吗?皮克斯用只有他与女巫能听懂的精灵语言问道,显然有些犹豫,连扇动翅膀的频率都慢了几拍。漫长岁月间建立的默契使他能隐约察觉女巫隐藏在问题背后还未揭晓的目的,不需使用魔法也能达到像是心灵感应一样的效果。



  「太好啦!我就知道无论是怎么样的魔法,皮克斯都会懂!」


  完全忽视了小精灵最初的欲言又止,璐璐高兴得几乎想要飞扑过去把皮克斯紧紧抱在怀裡然后在天上做两个三百六十度转体再落地,但碍于体型差距的限制只好无奈作罢,从双人花式体操临时改为单人的华丽后空翻表演。不论何时这位女巫最值得信赖的好搭档总是能满足她所有的奇思妙想,没有哪次会让她的期望落空。


这样的话,通过皮克斯的指导,原本只存在于想像中的魔法就能在女巫与黑魔法师身处的现实世界中实践,她所怀抱的单纯心愿也拥有了实现的机会……当然要做了!

虽然魔法总会伴随着与其效果强度成正比的风险,意外地爱操心的精灵正担心着的多半就是针对施术者的反噬,就算是技巧再高超的魔法师也无法保证每一次的施法都能百分百成功,更别说这将会是她人生中第一回使用操纵记忆的法术,成功率搞不好还要在基础上再打个折扣,但是不去尝试的话,无论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她都永远无法得知。这不是太可惜了吗,向来不擅长思考複杂问题的她,好不容易才终于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她绝对不愿在开始之前就放弃。

而且,女巫可不是会因为畏缩而停滞不前的胆小鬼。在相遇的开端,连黑魔法师的百般威胁恫吓都无法让她停下朝他走来的脚步,到了终于能稍微更靠近对方的如今,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害怕这点小小风险而后退半步。他给予了自己以往从未感受过的别样温度,而现在该是她进行报答的时候了,尽管她其实并不明瞭该如何给予一位约德尔人朋友回报才好,只是笨拙地、本能地,觉得无法放任总在她眼前仅仅一晃而过、下一秒却又回到深渊边缘流连的黑魔法师不管不顾,凭藉自己的意志认定必须为了珍视的朋友而作出行动——想要推动维迦的世界往前运转离开黑暗。璐璐将纯粹无暇的善意转化为无法动摇的决意。



  当然要做。女巫坚定地用精灵的语言又重复了一遍,她能感受到自己胸中强烈的决心。



  ……好吧。相互共鸣的思绪让小精灵很快就明白她早已经定下心意,谁都没办法改变她的决定,因此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回到一贯的活泼轻快。那我就教教你要怎么运用魔法去改变他人的记忆,皮克斯的魔法小讲堂从现在开始授课!边学边做是最快捷的方式,所以你可要认认真真地听好啦。



  ——首先是用精灵的磷粉画出魔法阵,将施术对象的象徵物置于中心作为媒介。



  璐璐沿着皮克斯的指示线在地板上依样画葫芦,羽毛笔印下的每一个笔划都格外用力而小心翼翼。魔法阵的样式比她曾学过的都还要更繁琐复杂,圆环是建构术式的基础、六芒星承载魔法师的希望、将符文串连的线条则意味着结缘……但是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她不清楚意涵的几何图案与古老的精灵文字,逐渐在她笔下现出形态,错节盘根地相互交织在一起,最终完整成一幅环环相扣的,华丽而精巧的法阵。

珍珠白的磷粉铺满地面彷如满天繁星镶嵌于夜空,女巫定睛看向自己刚完成的作品时有一瞬间陷入了恍惚,分明是正在俯瞰,感觉却更像在仰望遥远宇宙裡紧密相连的星座,她想。

这么说起来,维迦似乎也很喜欢星空。她知道他所使用的黑魔法裡糅合了星体的元素,借助星月流转的规律加速魔力循环,同时从黑洞中汲取破碎或濒死星辰的力量。有一次他看着星空看得出神,女巫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搭档,兴冲冲地跑去问维迦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喜欢和星星比赛眨眼睛,结果他一点反应都没给自己。真是的,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个时候她如此嘟囔,稍微抱着点报复心理地走近他身边蹲下来,趁机端详起他平常从不放手也不肯让别人碰的法杖,触感冰冷的杖身与其主人的气场如出一辙,唯有杖首镶嵌的金黄水晶通透莹亮得过分,像囚禁了漫天星光于其中。

她把一小枚黄水晶放在魔法阵的中心,就用它当作是维迦的象徵物吧。这是她先前托皮克斯从隐秘的精灵市集裡找来的,心血来潮地想要弄明白是不是所有的黄水晶都如此好看,却始终没能找到与那一夜同样的光芒。



  ——然后将法杖平放于正前方,吟诵咒语启动魔法阵的运转。



  魔法咒语总是那么冗长拖沓,无一例外,像是窝在女巫的小木屋角落裡不愿离开的那隻懒惰蜗牛,每一次轻敲牠的重壳试图让牠挪窝,牠都会抗议般在身后缓慢地拖行出的一道黏黏搭搭的轨迹。璐璐生怕自己会结巴或者一个不小心咬到舌头,紧张兮兮地拉着皮克斯让他帮她演练了好几遍,直至放心了才终于愿意放下手中橡木法杖置于身前,长舒一口气,做好了正式上场的准备。她感受那些艰涩的古字从喉间顺流而上又在口腔裡反复辗转,让牙根打磨得细腻再交由舌尖编织出优美发音,于唇齿之间逐字逐句清晰吐露。

带有魔力的语彙彷彿拥有无形的牵引,她的心绪像是被放飞的风筝那样随着风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记起维迦施展黑暗法术的模样,咒文的每一个字词都被他咬牙切齿地说得狰狞,然后幽暗紫光汇聚成破坏力惊人的汹涌风暴,张牙舞爪地企图撕裂空间,他将其称为「邪恶的伟大力量」,但其实璐璐不明白他一心追求的邪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即使灵魂被禁术所束缚、即使连意识都被心智中的疯狂绞得破碎,他明明与黑暗如影随形,却没有哪一次真正地向她展现出邪恶无情的一面。

人类会把伤害自己与同伴的事物贴上邪恶的标籤,可是维迦并没有伤害过她一根毫毛——也许是因为在他心底的最深处还残留着同族情谊的概念,也许真实的原因是一个黑魔法师找不出答案的谜题,就像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总会下意识地踏进对邪恶计策的谋划毫无帮助的她的庭园——但无论如何,女巫只在乎她所看见的结果。她的眼中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标榜成大恶人的危险人物,只有迷途的黑魔法师,在树影交错的森林裡与监狱门前的岔路口中同时丢失了自己的方向,然后偶然地与她相遇。

她愿意一厢情愿地去相信维迦的本性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所谓的邪恶本该与他无缘,只是阴晴不定的命运女神在某一天突然唤来狂岚席捲了他的人生,将他的情感连同信念深深掩埋在名为疯狂的瓦砾之下,从此在世界裡恣意肆虐的风暴熄灭了所有光明。……所以现在,她要用魔法咒语将盘踞的黑暗全部都驱赶出去,他的命运、他的灵魂,一切自此之后将不再与黑暗纠缠不休。

一定能办得到的,因为魔法是能够带来无限可能性的奇妙力量!她在心中给自己鼓舞士气,将更多、更多的的魔力注入言语裡面。



  ——最后是闭上眼睛集中思绪,直至魔法生效为止要全心全意地只想着施术对象一人。



  对璐璐来说这无疑是最简单的一个步骤了,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合上眼帘,放任自己在深邃的记忆之海中缓缓下堕,感受海水温柔地轻抚每一撮绒毛。在漆黑一片的视界裡她唯独能感知到维迦的存在,他的气息是一圈圈晕染开来的涟漪,溶解于大海又或是同化了这一整片海洋,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氧气的微小分子,如水一样无处不在。



  ……该想些什么好呢?对了,就想想在这之后要做的事情吧。



  想要和维迦一起去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女巫虽然非常喜欢奇幻魔法,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缠着皮克斯让他充当讲师为自己介绍更多稀奇古怪的法术了,连自己的秘密魔法研究也跟着无限期地暂停,这都是因为她仍然在等待维迦对奇幻魔法产生兴趣的那个时刻。要将燃烧的好奇心和兴致强行按捺下去对行动派的女巫来说格外困难,这种感觉就像把马卡龙放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不用刻意将鼻尖凑近也能嗅到甜腻诱人的香气,却偏偏不能碰它一口——实在是太难受了!但是即使得竭力忍耐,她依然甘之如饴。

对她来说学习一项新的魔法的时候是最快乐的,奇幻魔法总会让人惊讶于其天马行空的创造力,像是通往神秘国度的门扉终于敞开,而你从中看见超脱了想像的、满溢着叫不出名字来的色彩的崭新世界。这场奇妙而别开生面的冒险,她想要和维迦一同经历,有些坏心眼地想看他因惊奇而瞪圆了双眼的模样,但内心中更强烈的想法是希望他也能喜欢上自己所锺爱之物,于是才特意停下了脚步、暂且放下手中的藏宝地图,等待迟到的他终于赶上来,和自己一同前往发掘被埋藏的奇幻魔法的奥秘。

不过她可是一位会把在意的事情记恨很久很久的女巫。往日对黑魔法以外的一切如此不屑,而且居然这么晚才醒悟过来,到时候绝对要先装作奇幻魔法领域的大前辈的模样稍微摆摆架子作弄他一顿,然后……等她迅速地气消之后,就一起去探索魔法的乐园吧。



  女巫有一段时间不曾离开这片森林了,她其实偶尔也会对森林之外的世界感到向往,只是这种想法通常不会持续多久。带着皮克斯在林间四处串门子的时候总能发现新的惊喜,像是在最古老的松树上筑巢的燕子刚诞下的一窝小宝宝,或者由三个兔子家族联手合作终于在最近竣工的地穴迷宫。于是喜悦与新鲜感迅速佔领了她的心神,这样处处充满着乐趣的日子无论过上多久也绝对不会腻,她心想,刚萌生的向往已然被远远抛到九霄云外。

不过如果是和维迦一起的话,久违的外出旅行说不定会比至今为止的生活更有趣更吸引,足以让她甘愿暂时抛下眷恋的其馀一切,离开庭园中含苞待放的花卉与每天从不忘记互相问好的动物伙伴……啊,皮克斯是例外!她是一定会把皮克斯带上的。符文大陆是那么广阔,在这片相比之下过于渺小狭窄的、平凡无奇的森林以外,每一块不曾踏足的土地仍被名为未知的薄雾笼罩其中,她想像和维迦合力拨开迷雾揭开层层神秘面纱,难以抑制地期待得心跳加速。


班德尔城的大门不再对她敞开,所以她无法和他一起重游二人共同的故乡,察觉到这个事实让她一时有些沮丧……这可不行,别被早已过去的往事动摇心情!无法接受她的奇幻魔法的老顽固们有什么好挂念的,不仅古板无聊还尽是些心胸狭隘的小气鬼。反正那座百年如一日的城镇肯定至今依然一成不变,她赌气地想,世界如此广袤,即使故乡选择将自己拒之千里,一定也存在着会宽容地欢迎她与维迦的异国他邦。


她曾听说艾欧尼亚风景明媚,湖光山色是一见便再也难以忘却的动人的美,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她将某片终生难忘的美景深深印在记忆的同时,她希望铭刻进他眼底的与她所见会是相同的景色,成为一个只有二人共享的秘密,默契地心照不宣,连同对方的身影一同珍重地藏进不会尘封的宝盒裡面。

皮尔特沃夫繁荣有序,整座城邦像构造精巧的大型机械组件那样片刻不休地运转,充满蒸汽与焦油的味道——好吧,她得承认自己其实对机械一窍不通,还有那个叫什么海拉、海尼……海克斯科技的东东?据说它就和魔法一样奇妙,她对这样的评价抱有几分不服气,却又按捺不住想要见识看看的好奇。说不定维迦在这方面会比自己懂得更多、理解得更快,无论何时,身边有一位博学的旅伴总是让人心安……或许是因为他是维迦,她才会如此觉得。

弗雷尔卓德寒冷荒凉,但唯独在北境冰原之上才能看见终年不融的冰晶与让永昼天空也为之沉默失色的极光,总是待在四季如春的地域的女巫还没有看见过雪,总想着要捡起一片雪花放在手心仔细打量,还想放在舌头上啜饮品尝雪水的滋味,却又心软地捨不得让它融化不见。……对了,那就把雪堆砌成不会消融的雪人吧,一人负责一个!然后两个雪人会永远地肩并着肩依靠着彼此,就像他们的创造者一样,即使身处冰天雪地也绝不孤单。


只有诺克萨斯她绝对不想接近一步,光是想像都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个地方的人类都是会欺负约德尔人的大坏蛋!她要把维迦好好护着,将距离拉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跟他们扯上关系。


璐璐很快便将想像中的行程表填充得满满当当。还好他们两人都精通魔法,她像放下心头大石般鬆了口气,要是没有能用作代步的空间魔法的话,在游历符文大陆的过程中双腿绝对会吵嚷着大声向主人抗议的。


是多么让人心驰神往,在这片无垠大地上的每一处角落印下属于两名约德尔人的小小足迹,并非为了进行奇思妙想的恶作剧、更不是为了实施任何邪恶计谋与散播恐惧,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二人的漫长旅途,由不再是黑魔法师的魔法师与想要和魔法师待在一起的女巫结伴同行。



  璐璐是一位非常爱笑的女巫,任何可爱或有趣的事物都能惹得她咯咯地笑得手舞足蹈,连头顶的思考帽也跟着她的动作左摇右晃,但维迦却不是这样。所以璐璐总是会想,哪一天她才能看见维迦的笑容呢。她并不是没有看过维迦笑起来的样子,但那是述说邪恶计谋时歪曲着嘴角裂成一道可怕弧度,就像是过于刻意地要让自己显得让人畏惧一样的尖锐刺耳的狞笑,还有施展那种危险法术时张狂地放声大笑,笑得剧烈地咳嗽、笑得彷彿连声带都将近撕裂却连自己都难以停下。

……不对不对,才不是这些她已经不想再从他脸上发现的表情!她想要看见维迦因纯粹的喜悦而露出不带一丝阴霾的、真正的笑容。只是他大概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那样从心底裡满溢而出,牵动了眼角与唇边的弧度,让轮廓也连带着变得柔和的快乐了。黑魔法为他带来了强大力量,同时也夺去了能让人产生幸福感觉的一切美好情感作为代价,唯独留下愤怒与憎恨熊熊燃烧,将心脏与瞳孔都熏染成漆黑,于是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裡,他的世界残存的色彩只有混沌的灰和最深沉的黑暗,映入眼中的除了能够为他所用的法术能量、化为邪恶祭祀的牺牲品被献祭的灵魂、还有他要毁灭或踩在脚下狠狠蹂躏折磨的敌人以外别无他物,连随处可见的景物都容纳不下。


所以,璐璐最想要做的,果然还是把维迦曾经失去的事物全都带回他面前来。想告诉他平常的天空其实是和海洋非常相似的蔚蓝,只是天空的蓝更清澈透亮、而海洋的蓝更沉稳深邃;不过,一天之中有两个时段是特别的:在日月交替的黄昏与长夜尽头的黎明,与地平线相拥的太阳会将天幕染上橘黄色彩,那种光芒就像是夜深时在床边点起的一盏小夜灯;虽然有时候天空也会被黯淡灰云遮盖得严实,紧接着便不讲道理地降下会把浑身毛皮都淋得湿漉漉的麻烦的雨点,但只要稍微花上一点耐心,总会迎来天空再度放晴的时刻。彩虹通常会现身于雨后初晴的天际,那是这颗星球所施展的最奇妙的魔法,一道高悬在云朵之间的流光之河,渐变的七色光谱和谐地交相辉映,透过虹膜幻化成绮丽却柔和的光芒。它并不常见,但约德尔拥有的时间比一般人类更多,足以让她和维迦能够慢慢等待,直至彩虹出现的那一天到来。


还想带他去感受生活裡所有微小的美好,将沉睡了太久的情感重新唤醒。告诉他在风和日丽的大晴天最适合躺在柔软草坪上晒一整个早上的太阳了,暖烘烘的阳光沐浴在身上让血液裡的每一个细胞都为之雀跃。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约德尔人不喜欢温暖的日光浴后毛皮乾燥清爽的感触,说不定维迦会极力否认这一点,想要撇除与同族的关系好让自己显得特立独行,但璐璐可是不会轻易相信的——那绝对只是他不愿意坦率承认的表现!


到了午后,由青草气息与微醺光线调制而成的香薰总会让人不知不觉地变得慵懒,这种时候就该泡上两杯热腾腾的紫罗兰花茶,舒舒服服地靠在花园的藤编摇椅上享受一场典雅的音乐会。微风与窗框上的风铃会共同奏响清脆而悠扬的乐章,很快不甘落后的百灵鸟也会加入进来,富有穿透力的嘹亮歌声成为演奏中最牵动心弦的主旋律。即使对音乐一窍不通也没有关系,只要作为一名单纯的聆听者放鬆地去享受这段悦耳旋律就好,虽然依维迦的性格,最开始的时候大概会嫌弃地只觉得吵闹……只需要一点点时间!闭上眼睛、将约德尔的尖耳朵高高竖起,让音符跳着华尔兹的舞步从五线谱走进心裡,感受乐韵与脉搏的节奏逐渐同步,然后他一定会明白音乐的美妙之处,那是让人陶醉良久且回味无穷的愉快。


晚空的繁星是最忠实的守夜人,星光闪烁的温柔连遥远光年也无法稀释半分,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星星需要稍作歇息的那些夜晚,是萤火虫接替了职责将灯火背上,为了点亮黑夜而片刻不停地巡迴穿梭。璐璐决定只将这个珍贵的秘密与维迦共享,拖着不情不愿的他在这样的晚上进行一场小小的冒险,赤着脚爪溜进树林去寻找萤火虫的踪迹。她无法解释,唯有让他亲身感受——在漆黑夜幕裡摸索着不知道走上多久,越过树根、拨开枝叶,游弋的流萤终于如约翩然而至,带着世界上唯一的光芒前来驱散眼前所有黑夜,微弱却坚定的亮光是任何人工或魔法创造的强光都无可比拟的惊喜。这份景色能够让她一整天都高兴得眼睛闪闪发亮,像是黎明前夕从世界尽头诞生的微小奇迹一样,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他眼中眸火也定能映照出萤火的微光。



  她用魔法的肥皂液吹出不会破碎的漫天泡泡,等着他伸手去接,每一个都承载着她想和他分享的美丽幻梦,在阳光折射下变幻出五彩缤纷的霓虹。然后,在流转的时光裡、在星辰与四季更迭中的某个时刻,他也终会被她所见的世界触动,露出发自心底的真挚笑容,像是寒冬过后在初春的温暖月夜裡悄然盛放的最灿烂的花。


她想亲眼见证那个幻想与现实相交的瞬间,欣喜地拉起他的手爪,在霜雪融解的季节与他一同欢笑,从此以后也一起期待每一年的花开。



  ——于是,魔法阵迸发出闪耀光辉。从中心的部份开始,每一道银白磷粉绘出的线条逐渐被点亮,沿着顺时针的方向传递光芒让最外环也充盈纯淨流光。由心愿和想像凝结而成的魔力将生命赋予术式,驱动整个庞大而精密的法阵乘着耀光悬浮于半空,在半晌静止后所有的精灵符文彷彿一个接一个地活了过来,遵循着某种难以辨识的规律以错落的速度开始运转、逐步加快直至在飞速旋转中幻化成模糊的光环轮廓,最终所有的光芒都汇聚成一束直刺苍穹的眩目光柱,飞越云霄、穿透恆星,化作纷飞的光羽降落在天际彼端的某个地方。



  ……成功了吗?皮克斯併拢翅膀尖戳了戳女巫的额角,将她从悠远的畅想中唤醒。她竭力地抬起眼帘,映进碧绿眼眸的现实有那麽一秒钟显得恍若隔世——画得无比认真的魔法阵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星半点粉末的痕迹都不曾留下,法杖与黄水晶依然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声不吭,唯有室内仍未完全消散的微光能够向她证明自己所施展的魔法确确实实地生效了,就在不久之前的刚才。


璐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轻松与梦境成真的喜悦像是嘭的一声炸开来的香甜的爆米花,转瞬之间便在她的心房裡喷薄而出侵占了所有空间。但紧接而来的是难以抵挡的疲倦,她突然又觉得眼皮变得沉重起来,用力揉揉眼睛又展开小小臂膀后仰打了个绵长的呵欠,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后才终于意识到,无论是依附着自己的魔力还是本该充沛的四肢的力量,一切都被过于复杂的魔法消耗得一乾二淨,连描绘想像的思绪也变得迟缓了几分。


好睏好累……。那么,现在就先好好睡一觉吧。璐璐不再抗拒这股突如其来的倦意,顺势舒服地陷进柔软的沙发裡,蜷缩起娇小身躯双手抱着膝盖。


做一个甜美的好梦,然后在睡醒之后去拥抱比梦中世界更圆满的现实。因为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美好事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与维迦共同分享,而现在她所有的奇思妙想都迎来了得以实现的机会,只待下一个清晨再次到来。



  ……要等着我哦。她闭上眼睛,像冰雪节前夜期待着圣诞老人来临的小孩般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甜蜜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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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迦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觉得自己久违地做了一个还不算坏的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任何具体的细枝末节。


……不,不止是梦境的内容,就连他的记忆本身也出现了一片致命的空白。很快他便确信这并不是睡眼惺忪时迷迷煳煳地产生的错觉,虚无的空洞确实存在,就像是一本书籍被某人蓄意撕去了好几页。他再度试图回想缺失的部份,理所当然地只是徒劳无功。


但他还记得自己是个热爱魔法的约德尔人,对魔法的强烈渴求驱使他转而研究一些乏人问津的老旧典籍,那些晦涩而深奥的古代文字则引导他去探寻深邃而浩瀚的宇宙裡埋藏的奥秘。幸好所有魔法知识与理论仍清晰地残留在记忆中,宇宙与……与某种神秘魔法之间的紧密联系是多么让人着迷,而宇宙本身的……宇宙所具有的某种面貌与他的灵魂又是如此契合。


……该死。他有些懊恼,看来还是丢失了一些重要的记忆碎片。但他总会想起来的,反正他向来拥有充足的独处时间,谁都不会前来打扰他的研究与沉思。那些固步自封的同族人无法理解他的追求而刻意疏远了他,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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